《顺天乡试及马佛樵纪事诗新探》杨庆化
清光绪二十八年(1902年),因北京顺天贡院已在“庚子之乱”中被焚毁,清廷决定,壬寅顺天乡试移在开封的河南贡院举行。近年来,许多著述常提及此事并引用参试者马佛樵〔1〕的诗,这些著述对宣传开封,增长人们的历史知识,均发挥了较好的作用。然而在一段史实上却存在共同错误。笔者曾在《〈开封历史漫谈〉中的一段历史辩误》(载1992年3月22日《开封日报·星期刊》)中对此有简论,并得到有关部门认可。由开封市地方史志办公室编著、在同年10月出版的《开封风物大观》中,已按上文观点对那一段史实作了正确叙述。但在此后出版的《开封大事记》中又出现了同样错误,故有必要将有关问题作进一步考辩。
一、 马佛樵参加的是乡试还是会试?
乡试是省级考试,选拔举人,会试是全国考试,选拔进士。顺天乡试仅在范围上具有全国性质,因为,“其中考生一为直隶省籍之生员,二为各省宦游子弟未回籍应试而捐纳之贡监,三为旗下子弟以官学资格参加”〔2〕。这次移在开封举行的顺天乡试,由于“近部吏有言,先以监生应顺天乡试,后以原名赴本省试,可以不被挑剔云”〔3〕,故虽然是全国性的,但名称仍是“顺天乡试”。马佛樵现有遗稿:《追述光绪顺天乡试场中见闻》〔4〕。1902年10月2日天津《大公报》还载有《顺天乡试题名录》,其中就有:“马振波河南”。这说明马佛樵参加的是顺天乡试,并中了举人,说明当时和以后均称“顺天乡试”。然而,几种书刊文章却将这次乡试称为“全国会试”,并均提到了马佛樵。如1982年出版的《古都开封》:《贡院碑》〔5〕,1983年出版的《汴京八景及其它》:《贡院春秋》〔6〕,《中原文史》第4期(1989年):《河南贡院碑》〔7〕,第8期(1991年):《河南贡院春秋》等等,这很容易和次年在开封举行的全国会试(癸卯会试)相混淆,从而造成许多误解,以至在1990年出版的《开封大事记》〔8〕中,竟将发生在1902年秋顺天乡试中的闹考事件,误记入1903年春的全国会试之中。笔者认为:此次考试必须称“顺天乡试”才最为准确。
二、 马佛樵的纪事诗是几首?有何改动?
上述书刊大都引用了马佛樵的诗。《古都开封》书中说:“马佛樵先生曾写纪事诗两首。”《河南贡院碑》文中说:“马佛樵先生还为此写了记叙诗两首。”但据原文《追述光绪顺天乡试场中见闻》所记,共是13首,数目大异。可断定纪事诗的准确目是13首。马佛樵的另一遗稿《举子闹考记》〔9〕中仅录了前3首,而且这3首诗很明显已经过了作者的修改。该文的写作时间是1960年,《追述光绪顺天乡试场中见闻》的写作时间不详,但从诗未改动情况看,要早于1960年,当为20世纪50年代或更早所作。作者对原诗作了怎样的改动呢?第1首原诗是:“击鼓悬灯侵晓寒,门前日午万头攒。蓝袍毕竟威风大,齐举竹竿打试官。”第1句未动,第2句“门前”改为“院门”,第3句改为“要知众怒诚难犯”,第4句“齐举”改为“高举”。第2首原诗是:“三门大放万人行,试卷签筒尽踏平。明远楼前齐驻足,此时相对却无声。”第1、2句均未动,第3句“驻足”改为“上步”,第4句改为“静观后果寂无声”。第3首原诗是:“惊杀群官忙杀佁,匆匆重把卷新裁。只凭卷票领将去,天地元黄归号来。”第1句未动,第2句“重”改为“又”,第3句“只”改为“但”,第4句未动。我们看到,诗越改越好了。这3首诗,很生动地描写了闹考的过程,与闹考记互为补充,基本可窥全貌。但当时外埠报纸的报道更为具体:“河南专函云,初八日顺天乡试头场入闱时,按册点官生名,俱不应点,某方伯无已,退去,令书役等卷分散了事,二三场亦不复点官生名。” 〔10〕“八月初八日为诸生入场之期,共分十三起,按起悬灯,孰知监灯委员急于了事,第六起之名尚未点完,而要衢之灯已悬至十二起,以致人数蜂拥而来,三路均不能点,点名各官稍为弹压,即犯众怒,监临乃移入至公堂发卷,将监灯各员概行撤委。”〔11〕顺天乡试在一种异常的气氛中收场。
三、 何时始废八股文?
这是个与顺天乡试密切相关的问题,很有探讨的必要。顺天乡试之后,开封的河南贡院几乎未有片刻清闲,乡试、会试连年不断。然而,究竟是哪次考试开始废除八股文的?马佛樵在《庚子述怀》四十韵〔12〕中说得很清楚,其中诗句云:“其间何所为,十七入场屋,幸逢新格领,攀桂染秋馥。”句后小注曰:“壬寅顺天乡试,改八股文为策论经义,余幸获隽。”因此可以断定,1902年头场在开封进行的顺天乡试就公开废除了八股文。八股文在整个封建社会久盛不衰,直到1898年6月23日,戊戌变法中的光绪皇帝才在他的新政“上谕”中正式宣布废除八股文:“诏自下科为始,乡、会试及生、童、岁、科各试,一律改试策论。”〔13〕可惜维新运动百日夭亡。然而,大势所趋,人心所向,仅两年多(1901年),慈禧太后就又以施行某些新政来收买人心,1902年在开封进行的顺天乡试上首次废除八股文,就是一例。特别巧合的是,这次考试发生了令人震惊的秀才闹考风波,连试官都挨了打。“然而这一打,不正是科举制度之尾声,又可说是辛亥革命之萌芽了!”〔14〕所以,不能低估顺天乡试秀才闹考所产生的积极影响,它的特殊意义也应重新给予评价。1904年,清王朝在开封举行了中国科举史上的最后考试(甲辰会试)之后,次年就宣布废除了科举制。开封的河南贡院,无疑成了埋葬中国科举制度的墓地,而顺天乡试秀才们的一打,实则是敲响了中国科举制度的丧钟!
注释:
〔1〕马佛樵本名马振波,字佛樵。
〔2〕台湾:刘兆瑸著《清代科举》,台北东大图书公司出版。
〔3〕〔10〕〔11〕1902年天津《大公报》。
〔4〕〔12〕〔14〕马培权编《二知斋诗集摘录》,日本以文会友书屋出版。
〔5〕开封市博物馆编著,中州书画社出版。
〔6〕开封市文管委、市广播电台编著,中州书画社出版。
〔7〕河南省文史研究馆编辑、出版
〔8〕开封市档案馆、市地方志编、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。
〔9〕《开封方志》1987年第1期。
〔13〕苑书义等著《中国近代史新编》,人民出版社出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