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解题]
林慤,德川幕府儒官鹅峰之长男。字孟著,一字春信,号梅洞,又号勉亭,称又三郎。自幼聪慧,博通群书,最善于诗。宽文中,鹅峰奉幕命修《本朝通鉴》,梅洞亦与之。史馆编修之暇,搜集我邦中古以来艺苑遗事,编为《史馆茗话》。书未成,于宽文六年九月朔以疾殁,龄仅二十四。父鹅峰深悲痛之,决定将其完成,每暇执笔,补缀其后。梅洞所聚凡四十二条,因之而补足为一百条,并为之作序作跋,叙其来由。太宰春台作《大东世语》,多取材此书。清田儋[1]叟评二书曰:“彩色之美在《世语》,而古色蔚然,一时之情状宛然在《茗话》。”
史馆茗话序
父逝而子继其志者,顺而易;子先而父成其志者,逆而难。今有一难事。梅洞林郎君,从家严弘文院学土预国史编纂之事,史馆退休之暇,摭本朝中古以来王公卿士,跂步诗坛,游艺文苑之遗事若干条,加以料案,名曰《史馆茗话》,至四十二件,未终其编,盖有以渐積成之志乎。丙午之秋,不幸罹疾,不起而卒。虽无半面识者,无不惜其才,况于父子之情乎?尔后学士得此一小册于筐底,见而悲,悲而复读,手泽尚新,音容宛在耳目,岂翅残药故衣之谓而已。于是抑泪拾其遗,採其余,并为百件。呜呼,非父成子志之难乎!原夫本邦之古,朝家文章不乏其人,逮于王纲解纽,世道么麽,文章与时隆污,遂至于禅林风月之徒,窃执其柄,以为已业,不亦异乎!吁,搢绅处士,有志之辈,读此等编,执文章为吾家旧物,以励复古功业,则不为无补于不朽之盛事乎!是林家名父子期后学之微意也。仆偶借写之,因加训点,以便童观,遂为之序。
宽文第七岁丁未秋日 端亭辻达谨书
嵯峨天皇巧词藻,常与野篁成文字戏。一日幸河阳馆,题一联曰:“闭阁唯闻朝暮鼓,登楼遥望往来船。”示篁,篁曰:“圣作恰好。但改‘遥’为‘空’乎?”天皇骇然曰:“此句汝知之乎?”对曰:“不知。”天皇曰:“是白居易之吟也,本作‘空’,今以‘遥’字换之耳。抑足下与白居易异域同情乎?可叹可叹!”篁莞尔而退。时《白氏文集》一部初传于本朝,藏在御府,世人未见之。
高雄山钟,橘广相作序,菅是善作铭,藤敏行书,世以为三绝。
橘广相九岁升殿,奉诏作《暮春吟》曰:“荒村桃李犹应爱,何况九重城里春。”
都良香乘月过罗城门,得一联,吟曰:“气霁风梳新柳发,冰消波洗旧苔须。”门边有鬼,叹曰:“殊妙也!”其文章之动鬼如此。
都良香游竹生岛,偶吟一句曰:“三千世界眼中尽”,未得其对,岛神扬声曰:“十二因缘心里空。”
菅相幼而颖敏,十一岁时,椿府是善试问曰:“儿若作诗,可赋《寒夜即事》。”乃应声曰:“月耀如晴雪,梅花似照星。可怜金镜转,庭上玉房馨。”是善喜之。
菅相《春娃无气力》诗序:“罗绮之为重,衣妬无情于机妇。管絃之在长,曲怒不阕于伶人。”世人传称之。他日菅相语人曰:“是我得意之文也。”
菅相曰:“温庭筠诗体优长,予常爱之。”
菅相在贬所三年,行住坐卧,不过一室,郁郁送日。都府楼在眼,不能往登焉。观音寺在近,不能往游焉。偶得一联曰:“都府楼才看瓦色,观音寺只听钟声。”自谓似乐天诗也。
纪长谷雄十八颇知属文,时无援助,未遇提奖。都良香为当时高才,长谷雄虽列其门徒,未及知名。一日,北堂诸生群饮,同赋《幽人钓春水》诗,良香独擢长谷雄诗,曰:“缀韵之间,甚得风骨。”依此一言,渐增声价。
人或尝叹纪长谷雄博学英才。善清行哂曰:“长谷雄固有英才,其博学则吾不知也。”长谷雄在当时太被推重,然其轻侮如此。
纪长谷雄侍内宴赋《草树迎春》诗曰:“庭增气色晴沙碧,林变容辉宿雪红。”菅相乘醉,执其手曰:“元白再生,恐难及乎!”
宗冈秋津,奉试登第,天皇赐书曰:“秋津久在学馆,龄算已积,频逢数年之课试,常叹一身之沦落。方今适擅摛藻之美,以入桂攀之列云云。”秋津感诏旨之辱,拜戴捧出,舞蹈大庭,乘兴之余,且歌且行,白发戴霜,青衫乘月,不觉到建礼门,忽得两句曰:“今宵奉诏欢无极,建礼门前舞蹈人。”高吟三四,傍若无人。卫士异之,问曰:“何人?”答曰:“新进士老学生宗冈秋津也。”卫士责曰:“此处是建礼门也,匪汝之所到也,况高吟惊耳乎!”秋津愕然谢之。
菅淳茂,八月十五夜陪亭子院赋《月影满秋池》诗曰:“碧浪金波三五初,秋风计会似空虚。白疑荷叶凝霜早,人道芦花过雨余。岸白还迷松上鹤,潭融可算藻中鱼。瑶池便是寻常号,此夜清明玉不如。”上皇吟诵数回,叹曰:“神也妙也,恨不使先公见之!”先公指菅相也。
藤忠文为征东大将军,向东海道,途过骏之清见关,眺沧波之淼茫。时军监清原滋藤,吟杜荀鹤所谓“渔舟火影寒烧浪,驿路铃声夜过山”两句,忠文叹其在军中而不忘文事。
1 天历帝召江朝纲、菅文时,论白乐天诗。玉音曰:“汝等归家,繙彼集,择其尤者一首,书以奏进之。”翌日朝参,各捧一纸于御床下。帝阅之,则共是《送萧处士游黔南》之诗也。帝叹曰:“二人胸中,如合符节。”
朝纲爱白乐天文章,慕其为人。一夕梦与乐天遇接语,从此文章日进。
江朝纲《饯渤海客裴璆诗序》:“前途程远,驰思于雁山之暮云;后会期遥,霑缨于鸿胪之晓泪。”璆太感叹之。经年,彼国人遇我邦之人,问曰:“朝纲为相公乎否?”答曰:“未也。”彼曰:“贵邦何不重文才哉?”
江朝纲《暮春》诗曰:“落花狼籍风狂后,啼鸟龙锺雨打时。”世人以为确对。
江纳言梦菅相来告曰:“公之才学胜朝纲。”觉后大喜,自书于《日录》之中。然时论佥谓其文笔与朝纲相去远矣。
江朝纲、菅文时同时,才名相敌,其所作之诗往往相类。朝纲语人曰:“后来以予及文时为一双乎?”“菅江一双”之语,权舆于此。
藤在衡设尚齿会,菅雅规亦应招作诗曰:“醉对落花心自静,眠思余算泪先红。”以静对红人皆奇之。
统理平,巧诗,没后,菅文时自书其集,常读之曰:“先辈之作不易及也。”
村上帝设内宴,召群臣赋《宫莺啭晓光》诗。帝亦乘兴赋诗曰:“露浓缓语园花底,月落高歌御柳阴。”自谓诸才子不及之。既而文时献诗曰:“西楼月落花间曲,中殿灯残竹里音。”帝叹曰:“是亦绝作也。”乃召文时,问其胜劣。文时曰:“圣作神妙,非臣所及也。”帝曰:“卿宜吐露情实,勿惮御制。”文时恐惶无言,帝固请再三,文时曰:“实圣作下于拙吟一等。”帝笑。
源英明《夏日作》:“池冷水无三伏夏,松高风有一声秋。”菅文时在侧,曰:“宜以池改水,水改池,以松改风,风改松。”满座叹曰:“菅博士可谓老诗人也。”
菅三品没后历年,少年豪客追慕昔游,乘月过其旧迹,吟“月升百尺楼”一句。有一老妪出自蓬蒿之间,曰:“今夕之游其乐哉?唯恨所吟之句,与三品所曾唱,其训点不同。此句意非月之升楼,而人之乘月升楼也。”游客异之,问曰:“汝者为谁?”答曰:“妾是三品家之曝衣老婢也。”闻者赧然而去。
菅庶几饯别诗,得一句曰:“一叶舟飞不待秋”,吟诵数回,未得其对。江朝纲曰:“盍咏灯乎?”庶几乃悟,足成之曰:“九枝灯尽唯期晓。”
小野国风奉试,赋《无为而治》诗,曰:“刑鞭蒲朽萤空去,谏鼓苔深鸟不惊。”奏览之日,帝击节而叹之。或曰:“此句江朝纲所作也”
橘直干《邻家》诗:“春烟递让帘前色,晓浪潜分枕上声。”自以为得意之句也。
橘直干《游石山寺》诗曰:“苍波路远云千里,白雾山深鸟一声。”世人称之。后来僧奝然入宋,以此一联为已所作,云改霞,鸟改虫,以呈之。宋人曰:“佳句也。但以霞改云,以虫改鸟乎?”奝然笑退。
源顺曾得一联曰:“杨贵妃归唐帝思,李夫人去汉皇情。”乃欲足成之,未得其题。数年之后,八月十五夜陪具平亲王子六条宫赋《对雨恋月》诗,作律诗,以彼句为颈联,翌日都下传诵曰:“顺得引题之妙。”顺闻而笑曰:“是腹稿也。”
具平亲王问当时文人优劣于庆保胤,对曰:“江匡衡如敢死之士数百骑,被介胄,策骅骝,其锋森然,少敢当者。纪齐名如瑞雪之朝,瑶台之上弹筝。江以言如白沙庭前,翠松阴下,奏陵王。”又问曰:“足下如何?”对曰:“似旧上达部驾毛车,时时有隐声。”
江匡衡对策文:“太公望之遇周文,渭滨之浪叠面。绮里季之助汉惠,商山之月低眉。”菅文时曰:“可喜可喜,但改作‘面叠渭滨之浪’、‘眉低商山之月’乎?”
江以言赋《山水唯红叶》诗曰:“外物独醒松涧色”,江匡衡书之于冠筥,示人曰:“以言之诗可谓日新。”
江以言《晴后山川清》诗:“归嵩鹤舞日高见,饮渭龙升云不残。”或人难曰:“龙升二字禁忌云云。”以言微笑。
纪齐名有诗名,一条帝诏加倭训于《元稹集》。齐名曰:“凡庸之才,不可妄加倭训。”固辞不从。纪齐名与江以言齐名,曾同奉省试,赋《秋未出诗境》诗。齐名诗:“霜花后发词林晓,风叶前駈笔驿程。”以言诗:“文峰按辔驹过影,词海艤舟叶落声。”具平亲王密见其草,改‘驹过影’为‘白驹影’,改‘叶落声’为‘红叶声’。及两诗并出,人皆以以言诗为优,齐名不悦。闻具平改其草,而弥不悦。其后齐名将死,具平往问之。齐名目具平曰:“年来文坛之交不可忘也,今日贲临,多谢多谢!但改以言诗草之一件,遗憾未散。”言毕而瞑,人皆愍之。
源为宪每有文会,携一囊以赴焉。偶有可喜之句,则入其头于囊中而吟哦良久,于他人之诗亦然。
藤齐信与藤公任齐名,藤伊周曰:“齐信、公任可谓敌手也。若譬诸相扑,则公任可掷,齐信不可打。”时论以伊周之言为当。
藤公任辞纳言,使纪齐名、江以言作表,然皆不协其心。召江匡衡曰:“卿能成我志者也。”匡衡归家,未得其趣,家人赤染教之,曰:“彼人骄慢也,良人宜述彼父祖权贵,而其身不登台位,则的当乎?”匡衡颔之,作表呈之。公任曰:“善。”
江匡房论纪齐名、江以言文才,曰:“齐名、以言文体各异。齐名文文句句採摭古词,有风骚之体,然至其不得之日,忽不惊目,以无新意故也。以言反之,所作之诗,任意恣词,却无辔策,其体固新,其兴弥多,至不得之日,亦非后进之所及也。”
或问江匡房曰:“本朝才子之中,父子共美者谁哉?”答曰:“都良香子在中,菅相子淳茂,菅文时子辅昭而已。”
右四十二件,亡嗣子慤史馆憩息之间所抄纂也,及其没后,初见之,而泪之从也。踰月见之,而覿面之话也,隔年读之,而袖中之珍也。本朝中叶以来,缙绅之徒,唯游倭歌之林,不窥唐诗之苑,故世人不知中叶以前不乏才子,其蔽至以诗文为禅林之业,可以痛恨也。此一帖若传世间,则窥豹之一管乎?唯惜彼早世,犹有所遗也。时想补足之以成彼志,然修史事繁,未能起笔。偶当馆休,追怀往事,独坐无伴,永日难消,手把小帖,口诵嘉话,则眼不在花,耳不在莺,犹彼之侍坐于此,如身自追还于古,乃记二三件于其末。自今而后,每有暇日,逐次积累,以及百件,则岂啻史馆之茗话而已哉?诗林之玉屑其庶几乎!丁未春之仲月之闰,馆之休老爷学士溅泪跋遗帖之后,并为续帖之序。
元庆年中,渤海文籍监裴颋来朝,菅丞相假为礼部侍郎接遇鸿胪馆,赠酬数篇,事见国史及菅集。其后延喜年中,渤海裴璆来朝,菅淳茂相见赋诗,其一联曰:“裴文籍后闻君久,菅礼部孤见我新。”璆吟之垂泪。淳茂者丞相子也,璆者颋子也。异域二代两家邂逅。可谓奇遇也。
都良香《神仙策》曰:“三壶云浮七万里之程分浪,五城霞峙十二楼之构插天。云云。”读之则觉度量之广大,后世好事者曰良香登仙者,乃是依此策文而夸说乎?都香果不为仙,其卒年见国史。
小野美材奉勅写白氏诗于御屏,书其后曰:“大原居易古诗圣,小野美材今草神。”美材翰墨之妙,为时被许,故自言亦云尔。
田达音《秋日感怀》诗曰:“由来感思在秋天,多被当时节物牵。第一伤心何处最?竹风鸣叶月明前。”达音与菅相同时,菅集所谓田诗伯是也。菅公推之称诗伯,则其以诗鸣世者可知。然此绝句外,所作不多闻。按《阳成实录》:“元庆年中,菅原道真、岛田忠臣赴鸿胪馆,与渤海裴文籍赠[2]答,考诸菅集,则田达音也。达音之音,与忠臣之训相通,则果是一人也。纪长谷雄或作发昭,是亦音训通用,可类推焉。
菅丞相撰进其三代家集二十八卷,以献延喜帝,帝赐御制律诗褒之。其诗曰:“门风自古是儒林,今日文华皆悉金。唯咏一联知气味,况连三代饱清吟。琢磨寒玉声声丽,裁制余霞句句侵。更有菅家胜白样,从兹抛却匣尘深。”时人荣之。先是渤海大使裴颋与菅相赠答,谓其诗体似乐天,故御制云尔。末句意旨难解,盖读此集,则白集可抛掷之义乎?三代者谓清公、是善及右相也。右相文藻今犹存焉,二代集不传,可以惜焉。
昌泰之初,菅丞相侍重阳宴赋菊,其一联曰:“谦德晚开秋月杪,劲心寒立晓霜前。”时人叹服其守持之贞固也。
昌泰二年重阳宴,以《菊散一丛金》为题。菅相诗曰:“不是秋江炼白沙,黄金化出满丛花。微臣釆得籯中满,岂若一经遗在家。”其身既贵,然造次不忘家业者可以见焉,且夫讽谕之意,自在其中,不可不著意也。纪长谷雄诗曰:“廉士路中疑不拾,道家烟里误应烧。”菅相太褒之。三善清行诗曰:“郦县村闾皆富货,陶家儿子不垂堂。”自负此句,然菅相不赏之。清行不悦,宴罢共出到建春门,清行问菅相曰:“公何不取我诗哉?”公曰:“富货字不稳,改之为润屋恰好。”清行乃改书之。
菅相客舍,《对雪》一联曰:“立于庭上头为鹤,坐在炉边手不龟。”句云意云,其用字可谓佳对也。
菅家自题其画像曰:“真图对我无诗兴,恨写衣冠不写情。”盖其画花者,绘色不绘香之意暗合乎。
渤海裴璆归国,都在中在越前接遇之,临别赠诗,其末句曰:“与君后会应无定,从此悬望北海风。”璆太感赏之。朝议谓不奉诏私与外国赠答,欲责问之。然以其句为外客被称,故宥之。
江朝纲《及第诗》,以两音字为平声用之。博士等难之。朝纲引菅相诗,所谓“鹤飞千里未离地”,曰:“离字两音,然为平声用之。”博士等犹未服之,欲处落第。延喜帝闻之,诏曰:“当时博士,何及菅相哉?”朝纲遂及第。此外,两音字为平声,则时议纷纭,盖其本朝之习俗乎。
江朝纲赋《王昭君》曰:“胡角一声霜后梦,汉宫万里月前肠。”可谓秀句也。时人或难霜字与肠同韵也,想夫妬其才,强欲求疵乎?
江朝纲、菅文时同会某皇孙宅,见花赋诗。朝纲吟曰:“此花非是人间种,琼树枝头第二花。”文时句曰:“此花非是人间种,再养平台一片霞。”上七字不违一字,下句共言梁园之事。此皇孙不详为何亲王子,然为第二郎,故曰第二花也。曰再养,寓为皇孙之意。其取事用字,彼此无优劣,谓之二妙乎!谓之联璧乎!
村上帝游冷泉院,召文人赐《花光水上浮》题,敕菅文时作序,序迟成,屡促之,犹未成。乘舆既将还,时序成献之,帝敕藤雅材读之,停驾闻之。序中有:“谁谓水无心,浓艳临兮波变色。谁谓花不语,轻漾激兮影动唇。”之词,帝大感赏之,再开雅筵,以到天明。
菅三品代源雅信《辞大臣表》曰:“傅氏岩之岚,虽风云于殷梦之后;严陵濑之水,犹泾渭于汉聘之初。”“风云”“泾渭”之字,自非著工夫,则不易言焉。二个故事寻常之话,曰“风云”,曰“泾渭”,而太有意味。
菅文时《怀旧》一联曰:“桃李不言春几暮,烟霞无迹昔谁栖。”时人叹美之。
菅文时代清慎公《辞左大将表》曰:“陇山云暗,李将军之在家;颍水浪闲,祭征虏之未仕。”用李广、祭遵之事,遍传都下,到处无不说之,见者无不感之。一夕,盗数辈过文时门窥之,问阍人曰:“主人为谁?”答曰:“作‘陇山云暗’之词之人也。”盗闻之曰:“此是当时之奇才也,可畏可畏。”乃走而去。
安和帝让位之后,在冷泉院召文人赋《隔花遥劝酒》诗,以菅辅昭为序者。自题出,至会期,留辅昭于院中,不与其父文时通问,疑其有助笔也。其序末曰:“诉于李门之浪二年,朝恩未及;蹈于蓬壶之云十日,夜饮既酣。”后日文时见之曰:“言十日,似屈指计日,不若改作一日也。”
源英明没后,橘直干题其遗集曰:“陈孔璋词空愈病,马相如赋只凌云。英明者菅相外孙也。直干者一时秀才也。”其所称赞如此,英明可谓追外祖风者也。
天历御宇,文章博士橘直干上书,请兼民部大辅,倩小野道风净书以献之。先例,为文章博士者,必兼他官。直干漏恩不然,故其书中有言曰:“拜除之恩惟一,荣枯之分不同。依人而异事,虽似偏颇,代天而授官,诚悬运命。”天览至此,龙颜艴然。其末段曰:“瓢箪屡空,草滋颜渊之巷。藜藿深锁,雨湿原宪之枢。”至此,玉音诵之数回,叹曰:“彼亦一世之文士也,何沈穷之至此乎哉?是朕之过也。”即日诏任民部大辅。天皇览其墨痕鲜丽。曰:“是可为道风之笔也?”文云笔云,固可爱玩,而后常置此书于御牀傍,天德四年,禁阙罹火之日,天皇顾侍臣曰:“直干之书免火乎否?”不敢问其余之珍货,时人闻之,感天皇之重文也。
菅三品没后,庆保胤游其旧亭,见一叶落庭,吟曰:“鸿渐散间秋色少,鲤常趋处晚声微。”保胤者,三品门人也,上句感时,下句怀旧。鸿渐,鲤趋,假对之巧者也,但渐字与易文异义,是亦假用也。
源顺《河原院》赋曰:“强吴灭兮有荆棘,姑苏台之露瀼瀼。暴秦衰兮无虎狼,咸阳宫之烟片片。”河原院者,左大臣源融之旧迹也,怀古鉴戒之意共切。
源顺听右中将藤某读《论语》,作序曰:“职列虎牙,虽拉武勇于汉四七将。学抽麟角,遂味文章于鲁二十篇。”其取事用字无遗恨。
源顺咏白律诗曰:“银河澄朗素秋天,又见林园白露圆。毛宝龟归寒浪底,王弘使立晚花前。芦洲月色随潮满,葱岭云肤与雪连。霜鹤沙鸥皆可爱,唯嫌年鬓惭皤然。”可谓佳作也。颔联颈联用事赋景恰好,然起句末句‘素’、‘白’、‘皤’三字似繁冗乎,强难之,则颇为遗恨乎。
橘倚平诗曰:“楚三闾醒终何益?周伯夷饥未必贤。”伯字与百通音,故对三字。其句可读之,然非知伯夷、屈原者,终何益?‘未必贤’之词,太觉有费也。盖彼求仕进之心自露出者乎。
藤在衡少在学寮,与橘正通友善,既而在衡叙五位,任式部少辅,补藏人升殿,正通犹列地下,仅至宫内少丞。正通羡之,呈一律曰:“吏部侍即职侍中,著绯初出紫微宫。银鱼腰底辞春水,绫鹤衣间舞晓风。花月一窗交昔昵,云泥万里眼今穷。省身还耻相知久,君是当初竹马童。”其后在衡官爵,追年进为公卿,正通渐老不遇,或时列在衡诗筵作序,末段有言曰:“龄亚颜驷,过三代而犹潜。恨同伯鸾,歌五噫而将去。去留未定,请垂博爱。”源为宪同席,闻而怪之。既而正通避世,不知其所终。或曰:到高丽国,以文才为高官云。后来具平亲王题其诗卷曰:“君诗一帙泪盈巾,潘谢末流原宪身。黄卷镇携疏牖月,青衫长带古丛春。文华留作荆山玉,风骨消为高里尘。未会茫茫天道理,满朝朱紫彼何人?”盖深惜其陆沈。
典药头清原某,暮春之日曾谒兼明亲王,亲王见庭前黄花,吟曰:“点著雌黄天有意,欵冬误绽暮春风。”清某问曰:“是谁人所作?”亲王答曰:“或人于朱雀院作之,以为佳句,故吟之。”清曰:“欵冬倭名山不岐,然见《本草》,其花冬开,非春花也。亲王感悟曰:“自今,汝来时,不可妄吟诗也。”然则,国俗以欵冬为酴醿,传袭之误久矣。或曰此二句者,清慎公所咏也。
兼明亲王者,延喜帝子也,博学多才,赐源姓,官爵频进至左大臣。及藤兼通执政,阳尊以为亲王,夺其权势。先是兼明有老休之志,相攸于龟山,至此兼通锢兼明于台岭,不能往龟山。郁陶作《菟裘赋》,其中有言曰:“扶桑岂无影乎?浮云掩而乍昏。丛兰岂不芳乎?秋风吹而先败。”且其序曰:“君昏臣谀,无处于愬云云。”既而兼明薨,其子伊陟,愚昧不知字,一条帝问伊陟曰:“显考遗文有几卷乎?”伊陟对曰:“遗文散逸,唯有兔裘。”帝以为亲王所著之裘,使伊陟备天览。伊陟捧一卷,帝怪而开之,初觉伊陟不辨菟与兔也,乃使侍臣读之,至序文所谓:“君昏臣谀”,龙颜忽变色。伊陟战栗,既而至“扶桑丛兰”之句,太怜亲王无罪遭寃,而龙颜复初。其后帝不满于道长专权,宸笔书:“扶桑丛兰”之二句,以纳书匣,及帝晏驾,道长入御座,初见宸笔二句,自破裂,不以示人。
兼明之后,有具平,共号中务卿亲王,故有“前后中书王”之称。兼明文在《文粹》,其诗不多传。具平诗在《丽藻》,其文存者少也。并见之则兼明才高于具平,然兼明之外,本朝王子无及具平之才者。但兼明之子孙者不显,具平之子孙者,世世有才能,且以与摄家世婚,故宫爵亦高。
橘正通,源为宪,共为源顺门人也。顺临没,授家集于为宪,为宪以为荣。盖正通避世在顺存时乎。纪齐名者,正通弟子也。长德年中,齐名编《扶桑集》,多载顺诗,以其学之所由来也。
源为宪代蕃人一联曰:“故乡有母秋风泪,旅馆无人暮雨魂。”读之想像,则谁不垂泪哉?
源为宪《登天台山》一联曰:“鹤闲翅刷千年雪,僧老眉垂八字霜。”菅文时难之曰:“改‘鹤闲翅’为‘翅闲鹤’,改‘僧老眉’为‘眉老僧’而可也。”今按:上句所难固是,下句‘眉垂’,读得却好。
宽弘帝《瑶琴冶世音》御制曰:“无为化出南风曲,有道心闻子野调。”以“子野”对“南风”,帝之著心于文字,可推知焉。宜哉当时多才子,惜哉奎章不多传也。
宽弘帝《书中有往事》之御制曰:“百王胜躅开篇见,万代圣贤展卷明。”其末句押平字,具平亲王奉和曰:“忽戴君恩还自耻,风声犹减汉东平。”具平之于帝,犹东平之于汉帝,其用事固当。
宽弘帝中殿诗筵,以《所贵是贤才》为题。具平亲王一联曰:“张公暂入终安汉,陆氏相传久铺吴。”其用事不为不可,然张陆可谓良佐,于贤才则未也。江以言一联曰:“磻溪迹去云空宿,傅野道开月独升。”句与意共于题为当。
藤有国除名之后,再叙三品,侍重阳宴,退而赋七言十韵,其第二联曰:“除名二月花开日,待诏重阳菊绽辰。”其第四联曰:“忽抛野服染愁泪,更着朝衣贲老身。”染贲二字着意。第五联曰:“遄死空为黄壤骨,愸生再踏紫宸尘。”读之则可怜生。其用字亦奇。第六联曰:“半焦桐尾虽残烬,已朽松心免作薪。”其取譬可以嘉焉。第七联曰:“笼鹤放云振泥翅,辙鱼得水润枯鳞。”是亦能取譬,其句未稳。第八联曰:“鬓斑苏武初归汉,舌在张仪遂入秦。”“斑”“在”字不对,然用故事以自比焉。但上句睎忠臣固是,下句慕辩士,其以利口来荣达之思形于言,后果任参议。第九联曰:“运任秋蓬风处转,荣同朝菌露中新。”有意到句不到之评乎。唯起句、末句,及第三联稍劣,故不论之。
江以言《叹[3]不遇》一联曰:“鹰鸠不变三春眼,鹿马可迷二世情。”一条帝怜之,欲登庸之,然时执政忌之,故不能得官。上句唯是自已之事,下句以执政此赵高,则其所忌,良有以也。执政者藤道长也。以言不惮其权而云尔,可谓有度量乎。然云尔而欲求官者,可谓不智乎。既吟此句,则避世而可也。历年之后,以言官位稍进,则道长亦不弃其文才者,可谓奇乎。
江以言遇唐人,问曰:“古集氏下用数字,或曰某二,某三,或曰某十一,某十二,其义如何?”唐人答曰:“是一家子孙列次之行也。譬有一人,其人有三子,则自嫡次之,曰:某一,某二,某三;其嫡子有子五人,则曰:某四、五、六、七、八;其次男有子四人,则曰:某九、十、十一、十二;其三男有子三人,则曰:十三、十四、十五;其嫡孙有子二人;则曰十六、十七,如此嫡庶世世以次第称之,限以四十九,而及五十,则又称一二三云云。”今按:此言不知其据,然以言直闻唐人之面谕,则可为证乎。就想苏二、黄九、魏十六、韩二十八、魏三十六、刘四十之类,以此解之,则不劳工夫而其义可通。
藤为时山庄,在和泉国玉井。题一律曰:“玉井佳名被世称,松楹半接碧岩稜。山云绕舍应褰幔,涧月临窗欲代灯。梅发寒花朝见雪,水收幽响夜知冰。池边何物相寻到,雁作来宾鹤作朋。”
藤为时有文才,愿任国守不得,长德年中,源国盛任越前守,为时献状叹其不幸。其中有言曰:“苦学寒夜红泪霑襟,除目春朝苍天在眼。”帝见之感叹,怜其漏恩泽,不进玉食,泪垂御帐。时相藤道长大惊,速使国盛献辞状,而以为时任越前守。为时得志而悦,国盛涕泣而忧之,成病而卒,为时者紫式部父也。
圆融上皇,大井河御游,分诗、歌、管弦三船,群臣各乘其所长,以施其艺。藤公任并达三艺,船司问曰:“君可乘何船?”公任乘倭歌船献秀歌,既而悔曰:“倭歌者,人人咏之,不如乘诗船之愈也。”其後白河帝大井河行幸,又连三船。源经信乘管弦船,勤其事,而并献诗歌,时人服其多艺。盖闻公任之所以悔而所然乎。
藤公任《白河山家眺望》一联曰:“荒村日落烟犹细,远岫云幽鸟独归。”其即景模得好。
本朝所谓郭公,是杜鹃也。中华赋杜鹃,多是於暮春言之,古来倭歌皆以为夏日之鸟也,藤公任《郭公》一联曰:“四五月交云外语,二三更後雨中音。”上句乃是本朝之气候也,下句与中华所咏亦合。僧莲禅一联曰:“莺子巢中春刷翅,兔花墙外晓传声。”上句虽本於《万叶集》歌,然与子美诗意偶合,则知我邦郭公乃是中华杜鹃也。中原广俊诗曰:“呼名五月雨霑里,知汝三更梦觉间。倾耳频廻孤竹砌,寻声深入远松山。”其曰呼名,曰入松,合中华诗。曰廻竹稍奇也。
寂照入宋之後,藤伊周过其旧房,赋四韵,其一联曰:“山云在昔去来物,鱼鸟如今留守人。”盖不以人废言之仿佛乎。
宋朝《类苑》引杨文公《谈苑》曰:“景德三年,日本僧寂昭入贡,其後南海商船传国王弟野人若愚、左大臣藤道长、治部卿源从英寄寂昭书三篇,其书皆二王之迹,而若愚特妙。中土能书者,亦鲜能及云云。”《书史会要》亦载之。若愚未详其何人,惺窝先生以为具平亲王之匿名乎?以其时代考之,则若其然乎。景德当我宽弘年中,此时无曰源从英者,而源俊贤为治部卿,从英盖其草书俊贤二字之转而误写者乎?
源孝道一联曰:“巫阳有月猿三叫,衡岭无云雁一行。”与唐诗所谓“巫峡啼猿数行泪,衡阳归雁几封书。”异域暗合乎?若夫“衡阳雁断三千路,巫峡猿啼十二峰”者后於孝道,则姑舍是。孝道者,满仲子也。其出武林,游文苑,不亦奇乎。
後一条帝第一皇女,著袴内宴倭歌之游,大纳言藤齐信作序曰:“飞鸟朝者王女也,待羽翼而开凤历。广野姬者公主也,契风云以复龙兴云云。”飞鸟朝者,皇极之宫也,广野姬者,持统之名也。帝无皇子,故太爱第一皇女,有欲使即位之意,故用女主二朝之事。且羽翼、凤历者,承飞鸟而言之;风云、龙兴者,自广野字说出来也。
後朱雀帝《秋景何处寻》御制一联曰:“路非山水谁堪趁,迹任乾坤岂得寻?”先是皇后嫄子有宠,早世,帝悲慕不已,故御制如此。
藤明衡《春日游东光寺》一联曰:“柳助翠烟茶灶暮,花添红雪药炉春。”读得恰好,助添二字著意。
藤实范《游长乐寺》一联曰:“莓苔石滑路犹邃,松柏山寒枝不长。”此亦可喜,下句稍奇。
宗孝言有《咏萤》排律,其中四联曰:“变化有时生腐草,浮沈不定度清流。闲庭灯举无消雨,合浦珠还似感秋。乱过孤丛来水阁,飞交一叶类渔舟。望光屡误载星节,玩景方疑秉烛游。”其形容稍好,然灯烛并用为赘,节字不稳。
大江佐国太爱花,《游长乐寺玩花吟》曰:“迎老蹉跎双鬓雪,见花染著九春风。”又,《云林院花下吟》曰:“一道寺深花簇雪,数奇命薄鬓垂丝。”又,《咏庭前樱》曰:“庭上两三树,洛阳第一花。”又,《喜手栽梅开》曰:“随分他年栽此树,岂图今日见其花。” 《晚年吟》曰:“六十余回看不足,他生定作爱花人。”佐国没後,其子梦亡父来告曰:“我化蝶,每春蘧栩於花园。”其子不堪追慕,栽众花,每房涂蜜,以供群蝶云。
藤实范、藤明衡、宗孝言,勒同韵赋庭前松竹。实范诗曰:“数年抽节书窗北,千载契龄宾阁南。移得根辞湘浦浪,抬来盖揖泰山岚。疏篱晓露白如玉,斜岸暮烟青自蓝。琴曲入风弦调七,酒杯酌叶算过三。”明衡诗曰:“千岁低枝当座右,一丛细叶鏁簷南。洗来宜卷篱间露,移得自忘涧底岚。孤盖凌霜青似栢,数竿侵雪绿於蓝。晋林寻隐贤犹七,秦岭思封爵是三。”孝言诗曰:“淇园风迹传窗北,秦岭雨声泻户南。养得数竿垂夜露,栽来百尺带晴岚。疏篱贞节尚含绿,斜岸灵标如染蓝。称友凤栖虽契久,为君爵品欲夸三。”三篇并看,则实范、明衡相为伯仲,孝言稍劣。
後三条帝在东宫,时藤实政为学士,侍读年久,既而任甲斐守,帝饯之,赐诗曰:“州民纵作甘棠咏,莫忘多年风月游。”及即位,实政频被登庸。
延久年中,伊势斋宫寮畔有狐祠,邑民祭之如神。其狐偶中矢而伤,或曰既死,或曰未死。参议源隆纲记其事作文,其中有言曰:“虽有饮羽之号,未见首丘之实。”帝见之,感其采用古语之才。
白河帝御宇,高丽王病,令其礼宾省赠牒於太宰府,求良医於我邦,依允恭帝求医於新罗之旧例也。宰府奏览之,然以其牒词失礼,故返其方物不遣医,而使江匡房作返牒。其中有:“双鱼难达凤池之月,扁鹊何入鸡林之云”之句。匡房自负之,时人亦感之,高丽人亦奇之,传到宋朝亦被称云。
九月十三夜月,中华不赏之,唯本朝特玩之,然倭歌之游不遑枚举,关白藤忠通作诗曰:“潘室昔踪凌雪访,蒋家旧径踏霜寻。十三夜影胜於古,数百年光不若今。”又曰:“访古无如今夜影,经年岂忘此时光。洛中各领吾家雪,塞外定疑万里霜。”此二首题曰《九月十三夜玩月》。先於忠通,有宗孝言、藤知房、辅仁亲王玩月之诗,其句中用十三夜之事。孝言者,後朱雀帝时及第,然则十三夜诗由来久矣。
本朝朝士之作诗,多是效白氏体,故不斥其名,唯称《文集》,或曰:“居易存时,其集既传来。”或曰:“会昌年中,我国僧惠萼入唐,滞留之间写之而归朝,由是遍行于世。”然空海传来《王昌龄集》,菅相读《元微之集》,慕温庭筠诗,且江维时所辑《本朝佳句》,公任《朗咏》,杂载李峤、王维、刘禹锡、皇甫曾、许浑、杜荀鹤等句,《江谈抄》引卢照邻句,载杜少陵事,则岂唯白集而已哉?先辈所见虽不多,然能勤而记忆之,故为广才。今人每家多书,然不勤读,不记忆,与反古堆齐。若其勤而不怠,则今岂可劣於古哉?
史馆茗话跋
右五十八件并前共百条。
十者一之积也,百者十之盈也。数之盈,岂限十百哉?积而为千,为万,亦数之积而盈也。茗话之无尽,犹物数之无穷也,何可限百哉?有说於此曰:“李唐才子岂百而已,然不编《百家诗》哉?我邦之歌人亦岂百而已,然不见《小仓百首》哉?《史馆茗话》之记百件,亦有所效,姑兹投笔。百话既成,乃想所以由作,则为足亡嗣之志也。一件一泪,泣而记,记而泣,谁知百话出自忧哉?
丁未夏之孟 国史馆林叟跋
【校点记】
[1]“儋”原文作“憺”,据训读文改。
[2]“赠”原文作“赎”,据训读文改。
[3]“叹”原文作“吃”,据训读文改。